【素风】花灵
01
她缓缓地睁开眼，平静地从梦境中苏醒。
屋外的虫鸣声压不过心底不安的鼓噪，她轻轻舒一口气，试图忘却梦境带给她的不适感。
衣袖似被一股微弱的力量扯了扯，风采铃垂下眼，惊讶困惑地看着枕边的小家伙。
“这是…”
不过自己掌心大小的小家伙，隐隐约约似一个人形，身上环绕着一层淡淡的白光，眉目虽是被遮掩得模糊，却也看得出原本面目的精致秀美。那层光芒太过明亮温暖，她不由得伸出手轻轻点了点它的小脑袋，柔声问：“莫非是山上的花灵？”
那人亲自所选的所在自是山清水秀，灵气浓郁而孕生出了花灵也应当并非难事。
她清楚此地一草一木皆设有阵法所掩，否则她的行踪不会被全然抹去。
风采铃笑了笑，对小家伙继续说：“你不该来这里。”
小家伙似是灵智未开，只是懵懵懂懂地高举了双手，一声不吭地用手环住了她修长的一根手指，一个翻身便跳上风采铃的掌心，顺着她的手臂吭哧吭哧一蹦一跳地到了她的肩头，稳稳当当地坐了下来，仅仅扒着她的肩膀，说什么也不肯离开的模样。
“……”
02
生怕小家伙从自己的肩上掉下来，风采铃失笑地用掌心托了托小家伙的屁股。
“你呀…”
记忆里早已无人同她这般撒娇了。
心软也是常理之中。
03
做了一大堆自己本永远不可能做的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僵直着身子老老实实坐在她的肩头，屏息以待大气也不敢出。
直到她带着自己走进了院落，微微弯下身照料她在院落所养的白莲后，他才敢偷偷凝视着风采铃的侧颜。
在她看不见的角度里，他的神情渐渐柔和而专注，小手带着几分迟疑和生疏反复地举起又放下，却最终随着一声消失在风中的叹声靠近了她，小心翼翼地将她梦醒后被冷汗打湿的细发勾在耳后。
这原本该是再自然不过的动作。
带着几分苦笑，他恋恋不舍地松开了自己的手。
她若有所感，转头对他微微笑着，“多谢。”
他的脸上有些热，晃荡着小腿连忙看向了别处。
那抹笑容还似记忆里的清雅柔美。
04
她问：“你喜欢甜茶吗？”
花灵没有回答，双手扛着一个并不符合他身形的大碗，看了一眼风采铃，一鼓作气地将碗中所有粉圆倒进了牛奶和红茶所兑的液体中。
加的有些多。
看了一眼即将溢出来的奶茶，风采铃如是果断地判断。
花灵带着几分怀念的神情，踮起小脚便就着风采铃递过来的勺子小口小口喝了起来，大口咬下粉圆，小脸便被塞得鼓囊囊的。
“慢点吃。”
她用手绢细细擦拭小家伙的嘴角边。
“还有很多。”
05
吃饱喝足的小家伙惬意地坐在书房的桌案上，看着心仪的人在身旁练字。
她在纸上写了一字，便淡淡放下了笔，良久，闭眼靠着窗任由如墨般的乌发遮去自己面上神情。
直到她的耳边传来了一些细微的声响。
她诧然地睁眼，瞧见花灵正吃力地抱着方才她放下的笔，磕磕绊绊地就着她的笔墨继续书写。
对于他此刻的大小而言，这无疑是相当费力的动作。于是在写完最后一个笔画时，花灵便气喘吁吁地跌坐在白纸上，看着自己写的歪歪扭扭的「缘」字不大好意思地向风采铃笑了笑。
“辛苦你了。”
风采铃将他捧回自己的掌心，看着纸上续缘二字，眼中不自觉染上一层笑意。
06
不待他出声提醒，那双不复往日玉白的手便已跳过那模样看着诱人的果实，挑选了一旁的看着不起眼的果实。
他张了张嘴，还未来得及默默合上，便被人塞了一嘴甜意十足的果肉。
风采铃偏着头微笑，温和地看着他。
花灵眨眨眼快速地咽下，便从风采铃的肩膀灵活跳开，攀上树枝欲给她摘下树枝上方更为甘甜的果实。
风采铃仰起脸，琉璃般剔透的眼望着花灵的背影微微觑起。
说来可笑，却偏生在此时脑海里便完美地勾勒出了那人——好似下一秒便会融在光芒里消失不见的背影。
一些猜测连带着从眼底蔓上的水雾缓缓生出，又因这一眼拨云见雾地被人轻柔拂开。
花灵找到了中意的果子，他低下头，视线与树下佳人相撞，只觉自己的心绪便被那水意潋滟一刹那地拖拽而去。
她快速地垂下眼帘，却好似放在了他的心头。
久久不得平静的心直到他不慎从树枝跌落，掉进她的手掌中才得了圆满。
他感到自己头顶有柔软的触感一扫而过，花灵懵懂迷茫地抬头，视线却被她温暖的指腹挡住。
07
和花灵一同坠落的还有一旁枝头未开的小小花苞，恰恰狼狈地落在了他的头顶。
风采铃将那花苞取下，轻悄悄地藏进了自己的掌心里。
08
月上枝头，小家伙守在她的床边，她摸着小家伙的头，在他耳边静静说——
“昨天，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许多我在意的人，他们一一出现在我的眼前，好似我从来没有失去过他们。好在梦醒之前他们便消失在了我的梦中。”她笑了笑，“可醒来后我却看见了你。”
她将藏在掌心的小小花苞认认真真重新放在了小家伙的头顶上，“我会等的，不论会等多久，又或者那一天是否还会到来…我都会等的。”
——我会好好地保护自己，直到迎来和你们见面的那一天。
花灵身上的光愈来愈淡，眉目亦愈来愈清晰。
她闭上眼，泪水顺着脸颊静静流下，轻轻笑着说：“多谢你，素还真。”
09
素还真看着漫天的星光，手指结印将术法收回，转身大掌轻轻覆上那隔绝两人的木门上。
屋外的人无声地唤她采铃，在唇间摩挲得抵死温柔。
他将声音放得很轻很轻，轻到带着几分沙哑。
——多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