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眸

什么时候能萌一对不逆主流的cp。

【俏砚】怀言

※时间点在俏如来离开海境。

※OOC;私设多;第一人称;慎、慎、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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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不知所措地抬起头时,那道伫立在一旁许久的身影总算是微微动了动。

先生逆着光,因而我看不清他的神色。只知他于刹刹映眼的晨光中躬下身,缓缓将散落在地的佛珠一一拾起,收回了袖中。

在不过一瞬的死寂过后,先生便回到了桌案旁,垂首又磨起了砚台,安安静静地仿若初见时的沉默茫然。

喉中有些涩然,我想剩下的事我不该再探问了。

只能低下酸胀的眼,静默地凝视着先生的影——似真似幻的光将它拉得很长很长。

许久,我在那抹影子里听得一声极轻的叹气声。

不过如此,

也只能如此。

(一)

自我记事起,就很少从父母以外的口中听见先生的名姓了,除此之外我只隐约听说过当今鳞王对我家先生尊敬万分,赏了一处易居之地合了先生的退隐之念。

后来我奉命去照顾先生起居,虽早在许久之前就在内心有了十万分的准备,但收拾行囊一路走过去时眉头依旧纠成一团,要说不紧张那便是假的。

穿过一条静幽的小径,我看见了先生正坐在院落里,垂着眸子似是思索又似是等待,清润温和的一双眼似有所感地朝我望来,在一瞬的怔忪后眼底泛起了些微的涟漪,他摇着头叹气,唇边却渐渐浮现出一抹无奈的笑意。

看起来是个非常好相处的人,一切都与我脑海中构想了许久的人设别无二致。

唔,除却他怀里的那只大白鹅——那双黑豆似的小眼直直凝视着我,泛着充满敌意的冷光。

等,等等,海境怎会有鹅?

我想这大概是试炼,于是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同那只大白鹅打招呼:“嗨…?”

大白鹅飞快地从先生怀里拱了出来,扑腾了好几下翅膀向我走来。

很好,这在我眼里已经是相当友好的行为了!

我敞开双手,在心底暗自琢磨着如何来个感天动地的拥抱。

之后我被这只友好的大白鹅追了跑了好几圈,上蹿下跳,硬生生记全了这院落布置——这都是后话了。

先生没收了大白鹅的一顿晚饭,瞅了一眼气喘吁吁几乎要瘫在地上的我,叹气说道:“年轻小伙要多锻炼。”

我咳了好几声,接过先生递来了一杯温水,咕噜咕噜喝了好大半才说:“是先生家的大白鹅战斗力太惊人!”

“还有几只在后院。”

我哭丧着一张脸:“先生这是要成立鹅战队和王下御军一比高下吗!?”

先生挑眉,“你怎么会这样想,”他俯下身摸了摸大鹅,语气不太和善地说,“当然是谁再来烦我我就让它们怼谁。”

我小声嘟囔:“全海境上下现在对您尊敬得不得了,谁有这胆子还敢来烦您噢…”

先生把饿得恹恹的大白鹅抱回怀里,看了一眼天色,他说,“不知道。”

他指了指隔壁房间,“在你被大白鹅追的时候我帮你收拾好了,你就住那边吧。”

“好的,麻烦您了。”

先生点点头示意不碍事,抱着大白鹅转身回房,在经过我身旁时身形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我眨眨眼,迷茫地回望了一眼先生的那抹将将融进房中温暖烛光的身影。

已经这么晚了呀。

我忍不住抬头看一眼远方早已模糊浓稠的墨蓝天际。

夜幕降临,又是一天过去了。

(二)

在那之后又过了很久,我总算是陆陆续续地认全了先生家里的鹅。

午后阳光有些略微的刺眼,先生在自家院落的树荫下优哉游哉地看书,看着看着便把书盖在了自己的脸上昏昏沉沉地睡去。

我将搭在先生脸上的书收好,正准备替先生盖一层薄被时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我满脸问号地低下头:“我吵醒您了?”

他怔忪地握着我的手腕,凝视我半响之后,眼里的睡意渐渐褪去,浮上了一层我不太明白的情绪:“是我睡眠浅。”

哦。我似懂非懂地点头。

朝鹅群又洒了一把先生特制的粮食,我沉吟着坐在先生躺椅旁的木质小板凳上,托腮望着门口幽静的小径问先生:“先生啊,你一个人在这儿不闷?”

先生慵懒地翻了个身,“这般清闲的日子再好不过,如何会闷?”一手垂下来闲闲地搭下来顺手摸了摸大白鹅的翅膀:“我看是你嫌我这亲手搭的小屋不够好吧,唔,年少时搭的小屋还能更破旧些,不过我倒是挺满意的。”

“没没没。”我慌张摇头,“先生搭的屋子可棒了!”

先生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我,“想出海境?”

我挺直腰板,“怎会!”

先生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好吧是有那么一点点点,就那么一点点点点想知道海境外有什么吃的,但是完全比不上我想陪先生的心情!”

“你这样一说,让我不由怀疑你吃了素心软。”

“素心软?”

先生一愣,“一种甜食。”从树叶间隙倾斜而下的光斑驳在他的手背上,他垂首看了半响,补充道,“齁死鹅的那种。”

他说,“你若真是有心长长见识,我倒是可以替你向王获取一次出海境的机会。”

“先生和我一起出去吗?”

“老了,走不动。”

我皱着眉,不满地想要反驳,却看见先生已闭上了眼,是了,现在的先生比以前更为嗜睡了。

正当我静悄悄准备离开时,先生却又沉默着从袖中拿出了一串东西。

他将它们捻在指间借着光微微觑眼凝视半响,轻声说:“如果你…

“咦?原来先生你念佛?”我瞪大眼一脸吃惊,全然错过了先生语气中难得的迟疑。

顿了顿,“不念。”先生回答得简短而果断。

他的指间在叶隙中倾下的光影里泛着苍白的光,不自觉摩挲着那一颗颗颜色古朴的佛珠,那模样看起来温柔极了。

见我直愣愣地瞪着那串佛珠,他笑了笑在我面前晃了晃那串佛珠,“没见过吗?”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挠挠头,不大好意思地避开他的视线。

“那我便先在此提醒你了,如果有一天你见到…”先生双手比了个碗差不多大小的圆,“有人戴着这么大的佛珠,千万绕道走。”

我眨眨眼,看着先生脸上的表情不自觉紧张地吞口唾沫,“为、为什么?”

先生面无表情,“都是脆皮。一碰就碎。”

“呃……”

先生低下头盯着手中佛珠串自顾自继续说着:“千万别心软,跑不掉就直接揍。”

“揍……”

“揍晕就好。千万别揍死了,否则之后的事更麻烦,不过你会武吗,赶明我教你?”

眼前人的语气听得我后脑勺一阵阵发麻,只好结结巴巴唤他:“先、先生?”

先生的目光总算是从佛珠串移到我脸上,我看着他鬓边的微白,半响后,壮着胆小声地问,“您是不是在等人?”

他淡淡地反问我,“等谁?”

“一位故人。”

他眼角的皱纹攒起些许的笑意,一双清润的眸微微眯起,望了一眼门外小径,“只是一桩麻烦。”

我许久前便晓得先生最烦便是「麻烦」二字。

前半生的麻烦避之不及,他便只好硬着头皮一一解决。

到了一切归于平静后,他方忆起自己手里还有一桩麻烦。

这桩麻烦他忙碌时不会去想,闲散时更不会去想,只是捏在了手中。

知道它在,也就任凭了它存在。

(三)

那日的先生依旧坐在院落里,怀里也依旧抱着一只鹅。

不知怎的,大白鹅今日格外躁动,喉里咕噜咕噜地发着音,而先生却是无声地抚摸着大白鹅。

门外站着一位不速之客。

那人很像我记忆里的中的一抹身影。

但当我错愕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后,却发现那人的面容明明是那样的陌生——

先生按住几欲冲出他怀里的鹅,低声说,“不是他。”

前一刻还趾高气昂的鹅愣了愣,乖巧安分地缩回了先生的怀里。

那年轻人朝我家先生深深地鞠躬,报上了自己的名号,又说了许多的话。

而先生却一直微微低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安抚着怀里的大白鹅。

那年轻人轻轻地唤,“砚先生?”

年轻人的嗓音如暖玉般温和,听着便教人舒服。

先生的背影颤了颤,总算是看了一眼那年轻人,目光缓缓地、缓缓地打量了他许久,最后停驻在了年轻人眉间的如血艳丽的剑印上。

凝视了许久,他的声音有些无端的干哑,“先进屋歇息吧。”

(四)

那年轻的墨家巨子在先生这歇息了好些天,有时会在屋里同先生说些话,有时便也会如此刻站在院落眺望着远方。

先生在这位少年人来了之后,更多时候便选择在屋里歇息了。我不敢惊扰先生的睡眠,便同过去的先生一般坐在了树荫下的躺椅里,不过我学不来先生的闲适悠然,坐在那倒只彰显出了自己的百般无聊。

唉。

我长长地叹口气。

站在院落里的少年郎同那几只大白鹅亲昵够了,便拍拍手朝我走过来,看着我笑,“怎么了?”

我斜斜瞅着他,心底腹诽不就是因为你吗。

因为不大想和他说话,所以我拿着一本书册便往脸上盖去,可这假寐不一会便失败了。

脸上的书册被人轻轻柔柔地掀开,一张温雅的脸出现在我眼前,“这样对眼睛不好。”

我从他手上抢回书册,“……你是不是管得有点多?”

年轻人连忙诚恳地道歉,“抱歉,”他极其无辜地垂下眼睫,“以往我看书看疲了便这样,过去师尊都会这样提醒我。”

我狐疑瞧他一眼,“你有师尊?”

眼前人身形一顿,脸上浮现出我非常熟悉的一种神情,我看不大懂,只知此刻他像极了之前在屋中听闻墨家巨子将造访海境这一消息时的先生。

我稍稍探头,想要看清他的神色,他却面上早已恢复平静,站直了身子,眼中清澈而纯粹:“当然有。他非常非常的好。”见我疑惑,他眉间笑意浅浅地又问我,“砚先生是你的师尊吗?”

“唔,先生之前是的确是教了我几个月武学,不过算不上师父吧…”我想了想先生练武时的模样,“先生内力高深,功夫可棒了!”注意到对方一直平和而又耐心地凝视着我,我便将心中成见连同手中的书放在了一旁,兴致勃勃地继续问他,“那你师尊呢?功夫如何?擅剑还是擅掌?”

年轻人显是没想到我会突然发问,愣了片刻才斟酌着语气颇微妙地回答,:“唔…师尊功夫…还可以的。他其实很少动武,偶尔看见过几次,大多是掌剑替用。”

我兴奋极了:“巧!我家先生以掌入剑,也是掌剑替用呢!你师尊的功夫叫什么名?”

墨家巨子缓缓一笑,“挚友所授。”

“啊?”

“我师尊是这么说的。”

(五)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记忆了。

据说那一日,海境迎来了真正的和平。

在海境一片蔚蓝的天空之下,他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在满朝文武近乎沸腾的情绪之中,他姿态端庄而持重,仿若一杯温度恰好的茶,即便陷于深渊不见底的大海中也能闻其茶香悠然。

在新任鳞王又下达了几则命令时,我瞧见那抹静默温柔的身影缓缓退后,在一个人的身旁站定。

我隔得太远,视线被眼前的父母挡了泰半,我对朝堂之上的诸多较量毫无兴趣,仗着身量还未长开,便偷偷摸摸地往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溜了过去。

也不知是距离过远或是记忆过久,现在的我回忆起来,对于他身旁人的面孔,至今也是模糊一片。

我只记得他侧过身子,带着笑意对他身旁人说了几句话。

他身旁的人站得笔直,没好气地又回了几句,他面上笑意便更深更柔,轻轻挨了过去,小心翼翼地勾住了对方的指间。

在旁人不曾留意的角落里,他们发丝相牵,紧挨着的他们极其亲密,棕栗和雪白两种截然不同的颜色在他们的背后平静安稳地交织成了一片。

这是我看见他的第一眼。

而第二眼则是随着父母去向他道谢。

具体谢什么,我父母没对我提起,故而我也只能猜测他大概是对鲛人一族有所帮助,以至于他们朝他行了大礼,甚至答应允诺他的所有要求。

在父母絮絮叨叨中,不过是些名利钱财相关。

白发的佛者温和笑着,婉言一一拒绝。

父母仍是不死心,但这会便是我也听得有些不耐烦,垂着头轻轻叹气。

他却饶有兴趣地朝我望来。

随着一阵若有若无地檀香味,他蹲下身摸摸我的头。

缘何叹气?他问。

父亲连忙说犬子见笑云云,空有师相之志,这会心绪不稳便如此无礼……

一双清澈安然的金瞳定定凝视着我:师相?

才没有。我低下头,皱皱眉,没吭声。

他见状便笑着又拍了拍我的头,站起身,随着一阵佛珠窸窣的响声,我听见他对我父亲说,若此童将来仍是如此,便希望你们能循了俏如来的私愿,将他送到一人身旁……

父亲连忙殷切答应。

他看着我神秘一笑,控制着音量朝父亲耳边轻轻吐出几字。

父亲犹豫不定地看了我许久,最终点头。

俏如来看了看天际,语调淡然悠长:差不多了,我也该向挚友道别了……他现在应该还在…抱歉,从这里如何到御膳房?

母亲一面忍着笑看了一眼俏如来的背后,又一面拉着我和父亲一同向俏如来道别。

俏如来眨眨眼,恍然大悟般转过身子,柔柔朝身后人说笑。

他身后人的声音放得极低,我竖起耳朵努力了好半会也只能依稀听见俏如来的声音。

让你费心了。

幸得先生神机妙算…

啊,大概是方才路上一不小心断了……

多谢,那有朝一日俏如来再来取这串补好的佛珠吧。

远远地,我看见俏如来的侧颜飞起一抹绯红,不大好意思地微微笑着,全然没了方才的稳重。

时值黄昏,远方两人深浅不一的影子融在了一处,同那串熠熠生辉的佛珠如是辉映着。

他若有所感地朝我抬起了头,无声对我比着嘴型——他会对你极好,所以也就麻烦你替我照顾他了。

微风中传来了一声隐约的叹息声。

那是一声我想我应该十分熟悉的叹息声。

(六)

“先生,传闻新任的墨家巨子来了海境。”

那串多年前便修补好了的佛珠再一次散落于地。

(七)

我回到先生书房,而先生也不知何时已醒了。

我毕恭毕敬将手中的盒子递过去:“先生,他说多日来感激您的照顾,此物自中原带回,料想您一定喜欢。”

打开盒子,里面是精致好看的甜点。

先生修长白皙的指捻起一块给我,自己又慢吞吞吃了一口。

他叹气,“果真齁。”

先生咳了几声,大概是注意到了我的眼神,于是默不作声地将余下的咳嗽声闷在了胸口间。

他疲惫地闭上眼,侧过头不再看我。

“去送他一程吧。”

(八)

新任的墨家巨子方出了海境边界,衣袍随风上下翻飞,白花花的海浪在他脚下追逐,他眉目有着与他师尊一样的温润坚毅。

“师尊对我说,海境有蔚蓝的天空,灵敏的小鱼,唔,还有好吃的甜点……”

“他对我说了很多很多话,手一直静静地捂住那道致命的伤口,从指缝里溢出来的鲜血似一朵朵赤艳的花,染红了他的衣服,可我却看见在他的眼里、在他所有的情绪之下,却藏着一抹不对外人提起的温柔。”

别哭。

他的师尊用另一只手轻轻拂去他的泪水。他很听话,于是努力睁大眼,将所有的眼泪硬生生逼了回去。

终有这么一天,时间问题罢了。

师尊淡淡地说。

日后,你也要开始九界巡回了。自中苗两界开始,可往道佛追寻前些日子不平稳的源头,魔界被封了些时日,内部定蠢蠢欲动,而妖界仍是一个未知数……剩下的一界……

师尊眉眼里一派从容,许是看到了谁,他恍惚地轻笑着,唇角的鲜血一滴滴落下:人的死前,当真是会反复追溯起无数的人事物啊。

“师尊说,海境有他最信任的人,让我可以晚些来。”

“但我想应当不止这个理由,墨家如何传承…我想砚先生不会不知。”

“素心软,好吃吗?”

我流着泪回答:“苦。”

(九)

我想自我离开后,先生又起来挑了几本书拿来看,否则也不会有书册又盖在了脸上这般幼稚的举动了。

我轻柔地将书册收起,先生却闭着眼,依旧熟睡着。

我伫立在书房的一隅,看着沐浴在落日余晖中的先生,他面容安稳,睡得很沉,沉得那双眼仿佛再不会睁开。

许久,我低下身,将头靠在先生那早已失了温度的手上。

桌案上有一封信。

而案边的砚台之上,墨迹早已干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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