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眸

 生贺to苏上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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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最后一波的宾客送走，他站在喧闹过后又复萧瑟的院落里不自觉地出神，直到一线生走到他的身前，拍去他肩上的彩带时才眨眨眼，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对方问：“你爹亲呢？”

他微笑：“应是先回房休息了。”

一线生唉声叹气地道，“他这个寿星倒是当得惬意。”

素续缘笑的幅度更柔了些：“今天辛苦屈伯了。”

一线生没好气地瞅了素续缘一眼，肃脸端着架子道：“唉，我哪天不辛苦了？”

他见状连忙拉住一线生的手，小幅度地摇晃着，温温柔柔地说，“是啦是啦，屈伯无所不能，平日里真是多亏了屈伯照顾家父。所以今天这里就交给续缘收拾如何？”

眼前青年身姿挺拔，身量早已比自己高了，这会微微弯着身子，眼睫低垂，掩住琥珀色的眼里融了一片的狡黠和温柔。一线生自是看不得素续缘偶尔撒娇的举动，捏了捏素续缘的脸，“倒是嘴甜，”他环顾张望了一番，想了想又笑开道：“你爹亲定是急着去放好他的宝贝。”

“宝、宝贝…”像是被这过分亲昵的两字给惊到，素续缘磕磕巴巴地生涩重复了一遍，拧着眉迟疑了好一会才继续这话题：“是、是的吧…”

脑海里浮现出精致怀表里的那张相片，只觉自己的心似被某种情绪所充溢，饱涨得让他忍不住轻声喃喃道：“是娘亲呢。”

一线生一愣，沉默半响后神色复杂地看着他，轻轻唤：“续缘…”

素续缘瞬时从怔忪中醒了过来，连忙摇头道，“续缘无事，只是在想…那果然是娘亲。”

※

素续缘悄悄走进素还真房里，却并没有见到他的父亲。

桌案上是他熟悉的锦盒，盒里的怀表若隐若现，锦盒并没有合上。

爹亲应不是这般粗心的人呀。他疑惑地蹙眉，脚步不由自主朝锦盒靠近。

明知这般做是失了礼，素续缘却依旧忍不住拿出了怀表，指间摩挲过相片里佳人温婉的眉眼。

他没有见过未毁容前的风采铃。

他的一生似长非长似短非短，怕是及早地将人生的酸甜苦辣生死离别尝了个遍，到了现在再去追溯往事，便就像隔了层纱般虚幻模糊。

他记得在木屋前有妇人身姿窈窕舒曼，于月下紧紧抱着他，他贪婪地牵住她的衣角，心底为这她脸上纵横交错的伤痕而兀自酸涩痛苦着。
他亦记得有谁的指尖轻柔抚过他的脸，素续缘在回忆中如局外人一般将彼时的自己看得一清二楚，却始终看不清对方的脸，只知她身上有自己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小小的他心底不知所措着，却又无端依赖地牢牢抓住对方的手。

然而在看见那张相片的一瞬，他便清楚地知道那是自己的母亲。

暗藏了他小小心愿的无数个梦境里，触之不及的温柔身影终于清晰了该有的温婉眉目。

素续缘内心欣喜若狂着，连指尖都在微微颤抖着，面上却小心翼翼克制着自己的情感。
——然后他发现站在自己身边、向来冷静自持的人亦是如此。

素续缘一瞬不瞬盯着那张相片看了很久很久，即便眼眶酸涩也未曾移开目光，甚至背后有人靠近也不曾发觉……直到手中的怀表被人取走。

“爹、爹亲。”

素续缘慌慌张张地站起来，语气中带着点小心翼翼。

素还真一笑，弯下身为续缘配上怀表。

“咦、咦！”素续缘退后一步，“这是时间城主赠予爹亲的生日礼物！”

“城主夸赞素某一表人才，为人父者，自是希望自己的孩儿一表人才。”

“爹亲明明知道续缘不是那个意思…！”他紧绷了下颚，慌忙得不知该从何反驳。

他的爹亲用手抚过素续缘眼睫，淡淡道：“父子连心，我自是明白，而城主之意素某也早就明白。”

素续缘低着头，想起一线生方才的话，他脸颊微微红着，干巴巴道：“既然如此，那、那续缘便将爹亲的「宝贝」收下啦。”

素还真一愣，知那特地加了重音的二字是他孩子不甘示弱的小小回击。
——便像极了记忆中的你。

“素某的宝贝，一者正在眼前……”

他的孩子懵懂抬头。

“一者永远在此。”

他指着自己的心，悠悠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