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眸

片尾衍生，墨雪视角。

慎慎慎慎慎慎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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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沉稳了。”久未见的师者言语中带着几分欣慰。

在魔世的那几年，我一直渴望着自己能有所改变。心中似有目标，却又常被时光蹉跎得模模糊糊，只因在那人亘古不变的琴音中，我的心绪从来无处遮拦。

这会得了师者的肯定，我反而不知该作何回应，也就只能在沉默里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你的打算是……”

这倒是我能回答的问题了。

“故地重游。”我轻轻道。

这片竹林离苗疆并不远。
记忆里林中翠叶叠叠，风过则竹影婆娑，一眼望去郁郁苍苍，是这沸腾江湖里难得的美景。

能沉下心驻足观赏的人却从来稀少。

我想这里应是除自己之外再无他人造访，就连风声在耳畔都静得近乎凝滞，拂过指尖带来的寒意彻骨惊心。我停下了步伐，就地倚靠着一株高耸挺拔的翠竹，摇了摇手里一直提着的酒坛，拍开泥封干脆利落地灌入喉咙。

这片竹林我很熟悉，就连此时的幽僻冷寂都是熟悉的，而我更熟悉的，是划开这寂寂无声的那道苍凉琴音。

那琴音中所有的沉稳悠远最后又融进了一杯茶里。她将那杯茶送至自己的唇畔，如茶水中的微微涟漪，她的眸里也会漾起了几分笑意，明澈平和的目光满是柔情地注视着她身旁沉默着的魔。

我曾深深迷恋。
迷恋在她的远山般的眉眼，亦迷恋于他们那所谓剑胆琴心的传说。

我不自觉又灌了自己一口烈酒，眼底终于泛起了一层迷蒙，我勉力睁开了眼，却闯入了一片绿光烁烁的幽沉里。我甚至来不及去明辨这是否为一场梦境，身侧的佩剑就已是躁动不已。

古来绝的剑锋直直地指向他——西经无缺。

我离开魔世的那一天，正是蓝月交替之日。

“你曾说过，你要成为另一把剑。”她细致地抚着琴，未曾望向我的眼里含着一段柔情蜜意。

我黯然地垂下眼，道了一句是。

“可是墨雪，”长琴无焰指间轻拨，一声颤音过后，她端视着指间的血迹，淡淡道：“到此为止了。

我心里一惊，错愕抬头。“你……”

她柔和地看了我一眼，仍是看待后辈的目光。“过去我应允你之跟随，亦是还人情于苗疆军师，予你一个历练机会。如今暗盟诸事我已交代给了策君，这几年魔世安稳，早已不同以往了。墨雪，你该去应验你的成长了。”

“太多年了。想来…无焰也只能做到此。” 
分明大限将至，她却好似早已将生死看开，声音淡然得未见一丝起伏。

我艰难开口，嗓音喑哑：“…让我陪你这最后一程吧。”

她笑了笑，只是道：“无焰今日为你奏上这最后一曲，祝君亦能寻得自己的江湖。”

琴音复起。她已是如此坦然，我便再也无法扭捏犹豫了。

我转身欲干脆离去，心里仍是有几分少年气劲的不甘，于是挺直了腰板，控制着语调低声涩然问：“我是否始终比不上他？”

她的琴音未曾停顿，身后的声音柔柔传来：“无焰从未做过比较。”

我好似闻见了那股氤氲淡香，真奇怪，她的琴侧早无茶水相陪，可偏偏此时茶香顺着我的鼻端游走于肺腑之间，奇妙地抚平了我所有不甘，将其归于了淡宁。

我开始遗憾。
遗憾我已没有机会品赏那杯茶。

好在……我想，好在那杯茶从未在她心间消失。

他果然如我所想的强、甚至比我所想的还要强。

他的剑势无招无式，却令我应接不暇，双剑交接的每一次都令虎口发痛，手中的古来绝将将要落，我咬牙握紧后退几步。

他顺势收招，我在他沉稳冷静的注视里用布将手与剑裹紧，深吸一口气寻了一个刁钻角度又袭向他。

他认真对待我的每一反击，却又点到为止。

直到我再也坚持不住，拿着古来绝的手颤颤巍巍，指间不住的痉挛。

“你很强。”我努力平稳着呼吸道，直视着他又笃定地重复：“非常强。”

他走近，大掌好似拍了拍我的肩：“你变强了。”

他眼中情绪和她果真别无二致，我忍不住，沉沉地笑出了声。

待收拾好情绪，我问：“她已不在了，你为何还在此处，不去寻她吗？”

他答：“尸并不在此处。” 

“即便是黄泉之下，我想她也会找到你的。”

他笑，手中黎灵剑泛起了耀眼的光，：“尸未曾忧虑此点。”

我知这梦已到了尽头，于是伸出手，放置多时的酒坛便循着一股气劲到了我手里。

我将酒坛倾斜，“敬你们的江湖。”

凛冽的酒香击碎成片片银光，融入我身前的泥土里。

“亦敬我此后江湖——能如你们一般，能在最后寻得梦中归处。”